我妈走之前在一张床上躺了两年,包括吃喝拉撒,饱受煎熬。我妈死了我暗自开心,没掉眼泪,所有人都认为我冷血,只有我知道她活着的无奈,死对于她来说是解脱,我曾经还抱怨 为什么中国不将安乐死合法化。
我妈发病时在做饭,瞬间晕倒不省人事,送医后查出脑出血,最大的症状和表现是头晕呕吐,不能直立只能平躺,一旦直立就头晕,晕了就呕吐。医生说能恢复直立,但要每天锻炼,不断锻炼。开始做练习了,刚要把她扶起坐直她就呀呀叫 喊晕还吐,一次 两次 三次……每次都满脸痛苦要哭的样子,最后放弃了,着实不忍心看一个78岁的老人受此折磨,就躺着吧,躺着跟没事人一样。原本我妈睡一间敞亮的房间,后来她说光度太强白天没法睡,后面就把她移到一个比较暗的房间睡,一睡就两年直到死。这两年里我全职照顾她大概有三个月吧,其他时间她可以说是苟且活命。

我总共三兄妹,一个哥一个姐,我姐家在30里外,在家带个七八岁的小孩没法经常来,偶尔来半天帮她洗洗头擦身子。我哥打两份工,每天工作超15个小时,没办法全家就靠他了,根本顾不了我妈,我嫂子是弱智的,天天在家也不懂照顾我妈,侄子就忽略吧,虽然当时已十岁,但半只字都不想提他。
我哥天没亮做一顿给我妈吃,中午让嫂子端饭给我妈吃,时端时不端的,很多时候都吃不上饭,晚上等我哥忙完都八九点了才吃晚饭。也没人帮我妈擦身子,有时接一盆热水放到床边的凳子上,我妈自己拧干把能擦得到的地方擦一下,冬天冷估计都没擦。
一个躺在床上没人管理的人有多苦?吃饭要侧过身子吃,床边放着大小便的盆,内急了自己解决等家人给倒,没人帮洗漱,没人帮换洗衣服,一天24小时在一个黑暗的房间,不见天日不知时日,没人说话聊天,没法出门溜达。她曾跟我说“这张床睡得生厌,好想滚到地上躺躺也好”,也曾经让我给她买安眠药想结束生命,还叫过我哥买农药给她喝,常常感叹生命如此疾苦,想死死不了。我安慰她说谁谁谁也这样,没办法命运遇上就得慢慢熬,我说我们不能这样做会缺德遭雷劈的,我当时在想为什么为什么安乐死不能合法化,如果能她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。
熬了两年,在某一天她突然就走了,走的前一天晚上吃了我做的红萝卜瘦肉粥,也是她生命的最后一顿,我清楚记得她说粥很好吃,我说好吃明天又做给你吃,她说好。就这样成为了母女最后的对话。
她走后我没有表现出很伤心,内心暗暗替她舒了口气,终于解脱了。我知道很多来奔丧的客人都想不通,为什么我能如此平静,看似一点都不伤心,只有我妈知道我对她的爱,足矣。